3年只追回1.58亿元！创始人在海外避债

6月20日,浔兴股份发布了一份公告,内容有关于其涉及仲裁暨申请强制执行的进展公告。

仔细看公告内容,是跟昔日价之链掌舵者甘情操夫妻有关的,又是一出借壳上市遗留下来的一地鸡毛戏码。

早年间,“借壳上市”特别吃香,哪怕在某一领域跑得飞快,但一旦需要进入IPO阶段,各种财务业绩上的审计问题层出不穷,走正规IPO实在是“难于上青天”;另一方面,部分上市公司虽然已在资本市场,但是经营惨淡,更甚者面临破产、退市的可能性。我需要你的营收业绩,你需要我的壳,基于此,两者一拍即合,并购重组上市。

在跨境圈内,借壳上市的大卖不在少数,我们耳熟能详的就有价之链、环球易购、通拓、有棵树、泽宝等。

借壳之后,原壳的核心业务在几年后逐渐变更,这些大卖祛掉原壳,真正在A股市场上成为一家跨境上市企业。

“金蝉脱壳”的戏码频频上演,但可惜的是,这些大卖并没有很好的终局,如今它们各自内部龃龉,在跨境圈沦为茶余饭后的“唏嘘”。

10个亿赔偿款只追回1.6个亿

6月5日及6月20日,浔兴股份连发两条关于其涉及仲裁暨申请强制执行的进展公告,均与原价之链创始人甘情操夫妇有关。

公告显示,2021年7月,浔兴股份与甘情操、朱铃、深圳市共同梦想科技企业(有限合伙)(以下简称“共同梦想”)之间纠纷一案,已由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并发出《裁决书》,浔兴股份胜诉。

*注:深圳市共同梦想科技企业(有限合伙)实控人为朱玲。

时隔三年,浔兴股份才收到裁决书中要求的10.14个亿执行款项的15%。

2018年,浔兴股份一纸诉讼将甘情操、朱玲、共同梦想三者列为被申请人,向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申请受理股权转让协议争议一案,同年收到受理通知书。

过去几年,价之链和母公司浔兴股份之间时不时来场互撕,比如价之链对赌失败被索赔10亿,比如价之链创始人甘情操因涉嫌合同诈骗被立案侦查,此后还有浔兴股份实控人王立军因涉嫌操纵浔兴股份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谁谈起价之链能不唏嘘呢?

2006年,甘情操在厦门开始了第一次跨境贸易之旅,借着石材贸易,他赚到人生第一桶金;两年后(2008年),他在深圳扎营创办了价之链,由此正式开始长达十余年的跨境电商之路。

和读书一样厉害,毕业于北大的学霸甘情操在跨境电商界也如鱼得水,其创办的价之链以自营跨境电商为基础,此后发展到集支付、物流等为一体,以“电商贸易+电商服务”为主营业务,价之链跑得飞快。

在跨境电商野蛮生长的2020年之前,可以说大多数跨境卖家都没有做品牌的意识,价之链也一样,不过其品牌意识觉醒得比较早,2014年就开始做品牌。也就是说,2008年到2014年间,价之链完成了从铺货王到品牌的转型。

在网经社采访中,甘情操曾表示,为了从单纯的贸易商转型到品牌的营销商,价之链花了4个月把SKU从3000+个降到300+个。

或许正是这样的转型,再加上有人称2015年是跨境电商全面爆发的元年,价之链这一年的营收和利润都有了可观的改变,登上了亚马逊TOP10中国卖家榜,也由此获得了其A轮7500万元的融资。

此后(2016年),价之链完成B轮4000万股权融资;同年上半年,价之链营收达到1.59亿元,同比增长412.82%,净利润达2103万元,同比暴涨11倍多;2016年8月,其正式挂牌新三板。这一年,价之链的销售规模比2015年增长了将近3倍。

2017年,价之链在C轮融资中获得了1.65亿元。也是在这一年,价之链不满足于新三板,于是与“拉链第一股”浔兴股份签订了收购协议,出售65%的股权,借其壳完成了自己的A股梦。

但一切龃龉从此开始。

2017年7月,浔兴股份与价之链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及《盈利补偿协议》。

《股权转让协议》约定,浔兴股份向甘情操、朱玲、共同梦想购买价之链32.4986%股权,股权对价合计为5.26亿元,其中1.6亿元在甘情操、朱玲、共同梦想履行完毕业绩补偿承诺前作为担保金,按公司通知的方式共管。

《盈利补偿协议》(即“业绩对赌协议”)约定,甘情操、朱玲、共同梦想要承诺在业绩对赌期(2017年-2019年)内实现净利润不低于1亿元、1.6亿元和2.5亿元,三年总利润不得低于5.1亿元,否则要支付现金补偿。

2017年,价之链扣非净利润9686.96万元,未完成业绩承诺;2018年上半年,净亏损达1907.58万元。基于经营状况无法改善,浔兴股份要求就对赌承诺作出赔偿,但甘情操、朱玲夫妇提出修改协议,对赌净利润以2.6亿元为限,被拒后其无心经营且故意提前偿还银行贷款制造价之链资金紧张局面,影响了价之链的正常经营。

2018年9月,甘情操还擅自到银行柜台挂失存放1.6亿元对赌担保金的账号,进而将5327.4万元共管专项资金转入其个人账户,浔兴股份不得不申请司法冻结其账户。

基于以上种种违约操作,浔兴股份向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提起仲裁申请,要求对赌方支付业绩补偿款10.14亿元、违约金52.65万元,还要将名下212.6万股浔兴股份股票质押登记给浔兴股份指定方。

但甘情操、朱铃、共同梦想拒不履行裁决,2021年泉州中院受理了浔兴股份对三者的强制执行申请,对被执行者依法冻结,同年向浔兴股份划付了甘情操存放在泉州银行晋江龙湖支行的款项,约1.22亿元。

之后在今年1月,上述三个被执行人所持有的约31.34%价之链共计股权被依法拍卖,但一拍、二拍,均无人应价而流拍,后根据相关规定裁定这些股权作价2639.1万元交付抵偿债务,6月上述股权已变更至浔兴股份名下。

3月,泉州中院依法公开拍卖甘情操持有的212.6万股股票,浔兴股份收到股票拍卖款1027.82万元。

至此,截至6月20日,浔兴股份累计收回执行款项1.58亿元,10个亿收不到20%,大部分款项如今在甘情操的避居海外而陷入难以追索的境地。

并购7年,价之链仍在拖累浔兴股份

浔兴股份后悔趟进跨境电商这条河吗?答案我们都未知。

1992年,浔兴股份在福建诞生,靠一条条拉链,它站到了行业的金字塔尖,14年后(2006年)冲刺IPO,成为中国“拉链第一股”。

借着这一条条拉链,2016年浔兴股份的市值已然突破百亿,但同年,原创始人施能坑以25亿元的价格向天津汇泽丰实控人王立军出售了25%股权,实控人发生了变更。

王立军成为实控人后,迅速关注起了跨境电商,2016年,那还是一个能在跨境捡钱的年代。但可惜的是,只在这里,王立军就栽了在浔兴股份的第一个跟头。

2017年操盘收购价之链后,王立军手中的浔兴股份摇身一变成了跨境企业,但只在第一年,价之链就没有完成业绩对赌,此后更是开始了漫长的扭亏为盈之路。

财报显示,在没有收购价之链以前,2013年-2015年间,浔兴股份的年营收分别达到10.06亿元、10.5亿元、10.41亿元,均超10亿(事实上从2010年起就已保持这样的营收水平);同期净利润分别有6061万元、7820万元、7197万元。

2016年,浔兴股份的年营收虽然“仅小幅”上升至11.75亿元,但净利润有了极大突破,高达1.19亿元。

2017年收购价之链后,浔兴股份年营收大涨,达到18.6亿元,净利润却也堪堪到1.19亿元。从具体数字来看,2016年为118495872.16元,2017年为118993445.82元,也就是说,收购价之链后,浔兴股份在整体利润上提升仅49.76万元,不足50万。

从2017年财报来看,当年浔兴股份的本业务——拉链业务实现销售收入14.24亿元、同比增长21.19%,净利润1.02亿元;同年价之链营收8.68亿元,按65%股权换算,浔兴股份增加了4.35亿元营收,但由于并购增加了财务、中介等费用,因此总利润未能增长。

2018年,浔兴股份总营收22.73亿元,净亏损为6.5亿元,扣非净利润亏损达到7.53亿元;其中,拉链业务营收14.97亿元,跨境电商业务(价之链)营收7.75亿元,净亏损达到7493万元,扣非净利润亏损为7589万元。

因并购价之链,浔兴股份的商誉值也坐上了“过山车”,2017年增加了7.48亿元,2018年减少7.48亿元,降幅100%。

也因此,这一年,浔兴股份归属于上市公司普通股股东的净利润总额较2017年同期减少7.69亿元,降幅646.02%,虽然拉链业务利润较前年同期有所增长,但计提商誉减值7.48亿元,价之链并表利润也同比下降。

净利润狂跌的同时,浔兴股份还收到了立案调查通知。

2018年10月,中国证监会发来一份《调查通知书》,称其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倘若浔兴股份因此受到中国证监会行政处罚,且被认定构成重大违法行为,或因违法被移送公安机关,浔兴股份将被实行退市风险警示,该警示三十个交易日后,股票将被停牌,而深交所需在十五个交易日内决定其A股去向。

去年12月,浔兴股份就此调查连发公告称,公司实控人王立军因涉嫌“操纵”浔兴股份、控股股东天津汇泽丰企业管理有限责任公司和持股5%以上股东福建浔兴集团有限公司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均已于12月4日被中国证监会立案。

2019年,王立军还涉嫌内幕交易罪被重庆市公安局逮捕,此后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审查认为其犯罪情节轻微,具有自首情节,根据相关规定,检察院对其发出了《不起诉决定书》。

如今时隔近6年,该案件调查结果仍未出,浔兴股份表示证监会调查工作仍在进行中,尚未收到证监会的结论性意见或决定,但这始终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如今,浔兴股份仍在努力收拾实控人以及价之链带来的一堆烂摊子。

2019年-2022年,浔兴股份年营收分别达到19.19亿元、15.9亿元、22.62亿元、21.12亿元,净利润则分别达到0.55亿元、2亿元、1.26亿元、0.82亿元,扣非净利润分别是0.59亿元、0.35亿元、1.21亿元、0.87亿元。

同期,价之链营收4.74亿元、3.75亿元、5.5亿元、4.12亿元;净亏损分别达到5858万元、2440万元、989万元、6847万元。

从总体营收和净利润来看,浔兴股份旗下的拉链业务出力最大,如果不是这架马车尚能跑,浔兴股份早已被价之链拖得不死也半残。

就去年营收来看,浔兴股份卖了20.54亿元,净利润有1.21亿元,扣非净利润有1.24亿元,但是价之链负责的跨境电商板块仍旧不见起色,营收下滑至3.36亿元,净亏损达到1230万元。

浔兴股份会否弃掉价之链这架目前看来跑不动的马车?或许暂时不会。

在今年5月的投资者关系互动中,浔兴股份表示,今年一季度,跨境电商业务亏损已经在持续收缩,为使这部分业务在今年达到扭亏为盈的状态,目前公司在强化产品规划、加大原创产品投入、开发新品线、打造爆款、优化库存管理、加大平台拓展,整体提升管理团队的综合运营能力。

浔兴股份会成功吗?能否扭转如今的局面?一切只能静待时间给出的答案。

借壳上市,命运几何?

除价之链以外,跨境圈内借壳上市的几个大卖也从风光走向了没落。而这股跨境圈内的借壳冲刺A股之风,最早还是从环球易购说起。

徐佳东,环球易购创始人,与甘情操是北大师兄弟,也和甘情操前后脚踏进了跨境电商圈。

在早期的爆发式跨境红利中,环球易购搭建多个垂类自营网站,比如主打3C电子产品的Gearbest以及对标ZARA的快时尚平台ZAFUL,其还在亚马逊上也早早站稳了脚跟,缔造了自己的一番神话。

据悉,2014年,环球易购年营收达到14.16亿元。为谋求迅速上市,徐佳东欲借壳,而此时百圆裤业的创始人也看上了跨境电商领域,两人不谋而合。

2014年,百圆裤业以超10亿的价格收购了环球易购,次年公司更名为“跨境通”,成了A股市场上的“跨境电商第一股”。

借壳上市背后大多有业绩对赌,而环球易购要承诺2014年-2017年这四年间,其净利润要不低于0.65亿、0.91亿、1.26亿和1.70亿,若无法达成,徐佳东以及环球易购等原大股东要以现金或股份进行补偿。

但好在环球易购的两个独立站以及亚马逊渠道业绩给力,以Gearbest和ZAFUL为例:

Gearbest曾在全球电商网流量排名前三十,在多个发达国家的电商网站中排名前五,全球注册用户多达数千万,月均访问量一度高达1.89亿次。还有资料显示,其网站上的智能家居、小家电品类占据欧美市场60%的市场份额。2018年-2021年,连续4年,Gearbest就常驻Google中国品牌出海50强榜单。

ZAFUL在2017年的销售增长率就达到310%。2018年-2021年,也是连续4年,ZAFUL上榜《年度BrandZTM中国全球化品牌50强》榜单,2021年在细分的快时尚电商榜中,ZAFUL仅次于SHEIN,排名第二。巅峰时期ZAFUL的月均访问量达到1.3亿,总注册用户数高达5309.63万。

为完成对赌目标,环球易购也狂铺SKU。

资料显示,2016年,其SKU超过35万,2018年末,仅Gearbest的SKU数量已近百万。

海量的SKU铺设需要大量的合作供应商,在狂飙的岁月里,环球易购的合作供应商就超1万,在线SKU超200万,注册用户超1.4亿,仅仅单日的发货量就超200吨。

2017年、2018年,环球易购达成营收百亿级成绩,分别占跨境通81%和58%的营收。

但业绩对赌期之后,环球易购陷入莫名滑坡,导致母公司跨境通开始亏损,从2018年的净盈利6.23亿元一夜间到2019年的净亏损高达27亿元,2020年亏了20个亿。

连续两年亏损超20亿元,跨境通被戴上“*ST”帽子。2021年,跨境通以20亿元出售帕拓逊股权,以此实现“扭亏为盈”,当年净利润超6.73亿元。

2022年,跨境通利润再度下滑,只余1795万元;2023年净亏损969万元。连续五年营收下滑、净利润持续为负,跨境通被深交所问询。今年第一季度,跨境通营收12.76亿元,净亏损已达1741万元,一个季度的亏损逼近2023年全年的两倍。

前年,环球易购创始人徐佳东因涉嫌职务侵占被立案侦查;去年,环球易购正式宣告破产;如今,跨境通债务缠身,掌舵人杨建新在抛售股份......

而效仿环球易购借壳上市的价之链、有棵树、泽宝如今都身陷囹圄,通拓被华鼎以7亿的价格卖身给了华凯易佰。

一朝陨落难再立起,多年沉浮,它们要怎样才能在败局中扭转未来命运呢?